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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凤鸣

时间:2018-01-24 / 作者:高三(3)班 朱 玥 / 点击量:

何处凤鸣

高三(3)班  朱  玥

一块厚重的乌云压在头顶,喘不过气来。风掀起一角青天,撞将出去,起伏鼓动。雨绵绵密密地下着。到末来,渐渐微弱下去。

他叫李振,是李家班班头,吹唢呐一吹就是四十年。

自打李振十四岁吹起了唢呐,村里头从村口到第二十四根电线杆的烂泥路一个月至少得走上个头二十回。

出丧前,丧主需走着来下请帖,帖子上必须是一笔一画,板板正正的方块字,丝毫的绕笔或是涂改皆是犯了忌,上面白纸黑字:“请李氏呜瓦班子若干人,于某年某月至某家,风雨莫误。”

十四岁的李振,有的只是一顶脱边儿的棉帽和一件油渍斑斑的藏青色破袄子。他羡慕父亲的白衣黑裤,熨得服服贴贴的白衬衫,把领子稍稍一拢,立起来,英飒和严肃之气立马就钻了出来,一根八成新的老式搭扣皮带一束,麻溜地把衬衫的下摆塞进去,身段和气质都是极佳的。他小心翼翼地窥看着,打量着,甚至嫉妒着,终于被父亲从床板底下揪了出来。

他想逃,把自己的目光藏掖着,躲着,却被父亲凌利的眼神追着、逼着。

“咋偷看?想学呜瓦?”

“想。”

“这玩意苦得很哩。”

“苦点就苦点吧。”

就这样,李振走上了呜瓦的路。

手艺学了半年,李振收到了第一张属于自己的请帖。

他终于如愿以偿地穿上了父亲的白衣黑裤。

“娃儿,这条路一定要好好走。”

他含糊地“喏”了一声,攥着满身的力气,去应丧主的约。

烂泥路很窄,很短。秋雨里垂落在泥泞里腐烂的叶,在潮湿的空气里泛着植物特有的味道。低洼处泥水交汇混成一条小溪,更显湿滑。

他知道这条路不好走,父亲也知道。

祖传的唢呐没谱子,只有郎当调子,随口哼来“郎当郎当里郎当……”他大步迈在路上,腮帮子一起一伏,摩挲了数百遍的曲子从响器里冐出来,路也开始呜咽,尽是密密的碎步声和落叶摩擦的沙沙声,具体吹的啥,吹得怎样李振一概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吹到脑子充血,一天吹下来,拿了五块钱。

李振出了名。

自此以后,红白丧喜,水库开工竣工、村里头办会……处处离不开他。李振由专人伺候着,端茶倒水递烟斟酒,好不快活。

这条烂泥路,成了李振养活一家四口的发财路。

李振相信,唢呐能教化人心:“就连不孝顺的,听了我的曲儿都得哭。”

但李振万万没有想到,下了一场猛烈的霜雪,压倒了他引以为傲的唢呐。

没有一点预兆,村里人开始厌俗。这呜瓦便首当其冲成了最大的俗器,烂泥路也翻建了,平整板实的水泥路取而代之。李振的生意冷淡了下来,从一个月头二十场到一个月只剩一两场。

“不知怎么地,总觉得这水泥路怪怪的,没那条烂泥路走得舒服。”他偷偷抹了把泪。

如今,走在披麻戴孝队伍前面的不再是高亢响亮的唢呐,而是一件手提的可移动音响,里面放着低沉舒缓的哀乐。

李振彻底失业了。

他开始买醉。天亮后揣个十来块,买两瓶二锅头,蹲在路口喝起来。酒辛辣得要命,和着眼泪一起下咽,还泛着咸湿的苦涩。喝着喝着李振醉了,晃起了脑袋,嘴里嘟囔着“郎当郎当里郎当……”李振身上那件旧袄子,油渍斑斑。

可是路哪里就这样走完了呢?树叶被闷在路上,掀起一浪,又被压伏下去,好似路发出来的低吁,无可奈何却又倔强不甘的叹息。

“娃儿,这条路一定要好好走。"昔日老父亲的交代兀地从脑中闪过,重重地砸在醉酒的李振身上。

李振究竟不肯被驯服。

五十四岁的李振,拉着他刚刚学会走路的孙子,白衣黑裤,板板正正,从腰间掏出那呜瓦,走在路上,昂扬地吹着。

夕阳正红,映得李振满身的光。

【点评】文章采用小说体裁,从一个村里的唢呐匠切入,讲述唢呐匠的唢呐事业的起伏跌宕,揭示传统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受到科技化的冲击而惨遭替代的不幸处境,以及传统文化的不甘屈服和呼吁在新时代中重放光彩,对话题“路”的思考深入,有鲜明的时代色彩。

(指导老师:刘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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